为何病人梦里要呼唤我？怎样才能让病人和我都睡个踏实觉呢？

因为机缘巧合，我与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的副主任医师刘俊成了“网友”。最近见到他的一篇驰援手记：一群“小黄鸭”照顾“蝙蝠征” https://mp.weixin.qq.com/s/hQCXyIuMH0bj34YcW8mUKw

里面有这样一段文字：下一个病房是个老太太，今天刚转进重症病房，在门外就听到房间里的老太太大吵大闹。推开房门，穿着黄色隔离衣的身材娇小的白文护士正在给老太太打针。护士白文说，老太太刚转进来，不习惯一个人住，从下午到现在一直闹着要换病房。本院的王志华医生走到老太太病床旁边，说：老人家，现在调不了床位，您有什么事，医生护士马上过来，不要怕，我们都在你身边。老太太睁开眼睛半坐起身，明显有些惊恐的眼神看着王医生和我，“我要荆州医生管我，你是哪里的？王志华笑着说：我是荆州本院的，这位是广东来的支援荆州的刘医生，他也是湖北人，我们一起管你，好不好！”老太太想了想，半坐起来的身子慢慢躺平，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王医生，刘医生，王医生，刘医生……我跟王志华医生相视一笑，老太太终于不闹了。

这段经历，刘医生曾跟我分享过后来的一个细节：老人家嘴里不停地念王医生，刘医生，刘医生，王医生。。。。。。突然大叫一声：刘医生！然后刘医生就被护士叫进病房了，“此起彼伏。”

我可以想象，一个呼吸与重症医学科的专家级医生，现在需要去安抚吵闹的病人、晚上又被病人突然叫到名字时的“此起彼伏”，也不可不理会，万一确实是病情突然加重呢？毕竟是重症病房新转入的老年患者。这心得有多累啊！

为什么老太太梦里要呼唤我的名字？

确诊新冠肺住院，而且是重症病房，病人都比较重，医生和护士都很忙碌，熟悉的生活状态不复存在，熟悉的人也都不在身边，管床医生是不讲本地话的外地支援医生。。。。。。这其中任何一条，都足以让老人家焦躁惶恐不安。吵吵闹闹地要转床，其实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这种内心的感受，“睁开眼睛半坐起身，明显有些惊恐的眼神”，这些躯体的表现也都将情绪暴露无遗。换病房吵闹协商的结果，终于找到了一个令老人家可以接受、可以安心的关键词“湖北籍的专家”。为了能让自己更加安心，老人家不停地嘴里念着两个医生的名字。这样的“絮叨”行为，对很多人来说可以起到很好的自我安慰缓解情绪的作用，“重复告诉自己”。而且，在两位医生中，相对而言，广东专家“刘医生”的安心作用更大些，所以，在老太太念叨的里面，刘医生出现的概率比较高。

但，问题来了，焦虑恐慌的人睡眠通常会变得表浅多梦，睡前如此高频地重复某信息，这信息“入梦”就很容易理解了。不安的老人家，在不安的梦中，喊出了最让自己心安的一个关键词“刘医生”！

怎么做病人和我才能都睡个踏实觉呢？

其实，不仅仅是刘医生被荆州重症病房的这位老太太在睡梦中呼唤，很多医生可能都曾经有过被病人梦中紧急呼叫过的经历。如何避免或是减少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秘诀就是：巧用“时间点”和“信息频度”睡前减负，越早越好，越远越好，越对口味越好。

以这位荆州老太太为例，可以尝试以下方法：

• 让老人家安心的时间点尽可能提早一点，越早越好。如果不能早，可以适度延后就寝时间，总之让情绪激动的时间点离就寝的时间点越远越好，让激动不安的情绪部分平复舒缓后再考虑就寝。
• 增加让老人家安心的关键词，或是找有本地人来聊几句，或是聊聊她喜欢的事比方说荆州的小吃等。总之一句话，睡前如果不得不“输入信息”的话，请选择尽可能轻松的对口味的事件，来替换或稀释“严重事件”的信息，这样的话，也许即便有梦，也没那么紧张和急迫了，说不定就算呼唤“刘医生”，也没那么急促和高声调，换成和蔼地呼唤刘医生来碗早堂面“过早”也说不准呢！
• 被呼唤了的刘医生，在确认患者没有躯体症状需要处理之后，如果老太太醒了，可以带着老太太和值班护士一起，做一些简单的放松活动，比方说呼吸调整、蝴蝶拍等，可以酌情选择尝试轻轻松松聊会儿天开开玩笑。而对于睡梦中随口呼叫，附近的工作人员安抚一下就可以了，不必真的去执行“叫刘医生”。
• 对于患者的各种情绪问题，最理想的莫过于多学科团队分工处理。随着援鄂的精神心理专家逐渐增加，各种心理热线电话等求助途径越来越多，可以“专职”处理这些问题的专业人士逐渐多了起来，联络会诊从幻想变成可以实现的梦想。
•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老人家睡前无事发生也在梦中大喊大叫的话，不管呼叫的是谁，尤其是伴有拳打脚踢等行为异常的话，建议尽快请神经内科或是睡眠专科会诊，排除“REM睡眠行为异常（RBD）”。这些专科医生对此病症的处理相对比较得心应手。

我在自己梦中被病人呼唤了，怎么办？

江医生自己做实习医生值夜班时曾梦见被人大声呼叫，醒来后总觉得心神不宁的，至今记忆犹新。后来也接到不少医护人员的类似咨询，尤其是急诊科和重症科的。更有甚者，梦见被病人紧急叫诊，呼叫铃和手机铃声同时响个不停，人一下子睡意全无，醒来后却发现正躺在自家床上，手机也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

如何让自己远离这样的梦境，踏踏实实睡个安稳觉呢？江医生给出以下几点建议：

1. 重视这种信号但不必过分紧张，确认没有被现实呼叫的话，可以告诉自己“相信团队的伙伴们，之前所有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都是当下最佳处理”。
2. 可以选择离开值班室巡查重点病人或是“梦中呼唤自己的病人”，不在病房的可以打电话或是发信息问一下值班人员是否平安。然后告诉自己“已查，安”。通常，能够入医者梦的事件很可能有一定的现实基础，或许是因为对某个问题的处理把握不准，或许是因为见到隐患但没有被充分察觉到。潜意识里“隐隐约约的担忧”，在梦里就显现出来了。
3. 可以视乎自己的状况、醒来的时点等，选择是继续休息还是闭目养神，或者干脆不睡择期补睡。无论何种，做些松弛训练让自己平静下来都有一定的帮助。
4. 清醒后，限时简单“复盘”，重新审视一下，是否确实存在隐患未排除，自己是否太过焦虑，近期是否透支过度，是否睡前可以做些其他调整等。逐一清查处理。一般建议10分钟即可。
5. 下夜班后好好休整。这里有篇文章可以了解：求伤害最小化睡眠：科学轮班，有条件就讲究点儿，没条件就科学地将就点儿https://www.timedoo.com/18182.html

偶尔出现的话，通过上述方法可以“自救”。频繁出现的话，还是找睡眠医生或心理医生来处理比较稳妥。

让我的病人和我，都能各自睡个安稳觉。不简单，但“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作者：睡眠医生江帆，广州医科大学附属脑科医院心身医学科/睡眠障碍科副主任

编辑：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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