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影响下的清明令人关注。中国人在古老漫长的文化历史中习惯赞颂蓬勃的生命,唯独对死亡常常保持缄默。逝者的亲人挚友,正在经历一场浩大的丧失。深切的丧亲之痛,需要心理学工作者开展与哀伤有关的相关工作,并且提供专业支持和行动。

与阿姨第一次电话咨询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相濡以沫52年的老伴因为新冠肺炎猝然离世,阿姨也被隔离在家无法见到老伴最后一面,老伴过世一月有余,阿姨依然陷入巨大的悲痛中。电话里的阿姨声音清亮,当我表明我的身份和来意,她短暂的沉默了一瞬然后叹气道:“是我想和心理咨询师谈谈。”之后却只字不提过世的老伴,我了然,便陪着老人家聊聊天气,并借机询问她的睡眠与饮食情况。得知她基本保持着规律的生活,白天有纷至沓来的电话,她总是和朋友、同事聊着天晒着太阳度过,饭后再来一段八段锦和太极消食,晚上看看连续剧,一切似乎与以前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睡眠较以前差了许多,以前可以安心一觉到天亮,如今5点左右早醒就再也睡不着,闭着眼睛脑袋里纷纷扰扰都是和老伴相处的点滴,白天的繁华落幕,黑暗的清晨满室思念和寂寥。她低低地叹息:“我和他青梅竹马,经历困苦在一起,谁想到是这个结局呢。”让人心酸的无以复加。她再也不愿意多说,我便笑着说教给阿姨一个小技巧,若再早醒睡不着或者夜晚入睡时,躺在床上做做腹式呼吸,身心放松,现场教授之后请她将手机开成免提自己试着做几次,阿姨表示挺新奇的,反复像我确认步骤练习,觉得似乎轻松很多。

第二天通话,她声音轻快,告诉我昨晚练习后睡得很好,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一觉到天亮,只是当天接到电话,通知她去领取亲人的骨灰,她觉得一瞬间就像到了地狱,她说:“我觉得他还躺在医院里治疗,等着我去看望他,等着我们再见面。想到他离开,我的脑袋里都是懵的,很不真切,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静静地听阿姨倾述,与她充分的共情,肯定她的坚强与努力,也告诉她我们不必要时刻都坚强,我们需要脆弱和宣泄思念的渠道。

阿姨身体不大好,心脏安装支架后也不能劳累,以前都是老伴做饭做家务照顾她,现在她只能自己摸索着自己做饭,要试着做很多次。与国外工作的儿子视频,安慰他和亲人们自己一切都好。在我面前,她才会说,小叶子,我很累,可是我很努力照顾自己不让关心我的人担心。我告诉阿姨,我会陪着您,累了我们还有冥想、正念,好多放松的方法一一教给阿姨,她不仅是好学优秀的学生,还能再将我所教的方法通过电话交给妹妹一家人,让他们也学会。

每天的电话咨询持续着,阿姨会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开心地告诉我,我吃了饭,碗都洗好了,想着就等小叶子给我打电话啦。我们依然不会刻意谈到逝者,穿插到谈话中的回忆充满了宁静和浪漫,这是一场寂静的哀悼,通往满是希望的明天。

具有浪漫主义的哲学家说,当我们承认人类不免一死的时候,当我们意识到时间消逝的时候,诗歌和哲学才会产生出来。然而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失去重要的人的哀伤,是持续不断的渴望见到逝者、想念逝者,伴随着强烈的痛苦:悲伤、愤怒、内疚、否认,引起的一系列复杂的心理和身体反应。这段时间短则数月,长则3、4年。“时间会抚平一切创伤”时间让失去挚爱的人,适应这不可逆转的变化。适应这个没有他/她的世界,适应新的身份,适应新的角色、责任,将面对的人生新的任务。作为咨询师,我们会伴随着时间的变化,给予适合的安慰,提供恰当的帮助,直到他/她走出来,建立与哀伤持续性的联结,直到思念逝者时,除了哀伤,还能感觉到温暖和愉悦,感觉到逝者在鼓励自己,振作精神、充满勇气地生活。

只有通过对死亡的了解,才能珍惜生命和生活之美。

作者简介

华西援鄂心理治疗师叶嘉璐:我愿做哀伤治疗中的一束光-肽度TIMEDOO

叶嘉璐,四川大学应用心理学专业硕士,德国弗莱堡大学与心理卫生中心的躯体化障碍团体心理治疗项目治疗师,擅长心理评估、认知行为治疗、焦虑团体心理治疗等

本文首发于华西医院心理卫生中心公众号,原题“华西援鄂州心理治疗师叶嘉璐:愿做一束光

华西医院心理卫生中心援鄂医生张波推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何抚平失去亲人的痛苦,将是我们面临的有一个艰巨任务!心理治疗师叶医生的思考,希望能给您也带来思考。我们都是一束光,温暖。

(致谢:广东睡眠医生江帆对本文有贡献)

编辑:李丽

TIMEDOO肽度新媒体组